70后:拒绝“熔断”与“诗歌肩负”
2021-12-31 15:31 家庭周报核心提示: “70后何为?”回应这个使命性话题,当代诗歌中的70后,所拥有的价值和产生的影响完全可以理直气壮地给出这样的答案:拒绝“熔断”!这些70后诗歌文本,虽为抽样,但在当代文学的广义与狭义两端,他们的写作态度与诗写活力,有标本意义。
文/ 芦苇岸
“70后何为?”回应这个使命性话题,当代诗歌中的70后,所拥有的价值和产生的影响完全可以理直气壮地给出这样的答案:拒绝“熔断”!
由于生逢特殊的文化背景与现实困境,肩负断裂修补与使命重振的他们,一出场就匍匐前行,继而在影响的焦虑中砥砺奋进,尽管创作的生力军始终处在变量之中,但总有一些人“节外生枝”,留得住,写得勤,持得久,后进而后劲十足……所幸他们还有力气为一代人的精神追求建立个体本真经验与思考图景的坐标。“凡一代有一代之文学”。这些70后诗歌文本,虽为抽样,但在当代文学的广义与狭义两端,他们的写作态度与诗写活力,有标本意义。关于修辞立其诚的文本经略,在场感的向度诉求,敢于往窄处去的幽深与宽阔,基于现实介入的诗歌审视与写作精神境界等方面,他们即便不能代表整体,但他们起码也必须要能够代表自己。他们交给时代的答卷,期待时间批阅与未来认证。
尘世之重的现代性探测
可以肯定的是,中国诗歌自从进入新诗潮以来,还没有哪一代诗人有着像70后诗人这般对现实的极度偏好。他们的诗里,不再有凌空蹈虚的执迷,也不依赖踩着抒情的梯子向着广阔生活投递高音大嗓,而是冷峻、尖厉、客观、精辟、及物,经由现实语境的多维透视,夯实诗歌质地,揭示现实的奥义。
唐力的诗歌表现出对现实的关注执着,他的每一首诗,似乎都有一个事实的“核”。敏锐的沈浩波,一直没有放弃对人类的生存境遇和精神境况的深刻描绘。苗族诗人张远伦秉持“诗歌之美的个性化”主张,近几年势头强劲。他已经突破了读者印象中的“少数民族诗歌”的思维定势,在高蹈抒情之外更重视对内部肌理的意识拨梳和心灵内视。朵渔的诗,以含杂口语但纯正的书写姿态介入抒情的本质,有一种信手拈来皆成句的平和,诗行内部的空间感较大,批判意识强烈。起子的诗力求每个字词都和整体构成合力与诗意共生关系。刘川指向现实的写作是一把快刀,作为当今诗坛的“异数”,他的辨识度极高。他坚持的是一种有活力的口语写作,不仅有效,而且有意义。从被现实“倒逼”到希望抵达的“光明顶”,他的诗讽刺辛辣,痛击人性之恶一针见血。芦苇岸的写作接纳度大,涵盖面广,题材丰富,视野多维,语境多重,作品注重诗思并置的活力与内在节奏的自然性。诗意日常的思辨、文化生成和文学意味的诗性表达,以及知识体系在诗歌中的现代性建构,是他探索的方向。李商雨的诗,呈现出一种文本意味的再生性,追求唯美的刺点,能指充分,暗含反讽,表现出文化批判实验提升诗的承载能力的自信。梁雪波的诗有一种文化诗学的矜持,一种指向现实隐喻的对峙,在境界的打开上,呈现多维声像切换的自如。他以自己的精神指纹,印证个体在时代中的悲欢以及在现实生存困境中的精神抗争与意志崛起。
服从于秘密的秩序
一个周知的事实是,成熟的70后诗人的写作,极少粗芜,因有精进的自我要求及其能力与自信,他们的诗越来越纯粹,越来越讲究文学性,表现出精神优渥的创造力和文化深度的邈远。
江离的诗 “服从存在所拥有的最秘密的秩序”,展现了意识自觉的“力求”,淡然的而深藏机智。李寂荡在本土化的传统语境与西方诗歌的现代性参考之间找到了较好的平衡,体现出驾驭复杂题材的高能。他的诗,抒情冷静、平和,叙事不浮光掠影。远人的诗有“文气”,他试图通过诗歌在世界的飞地安顿自己的灵魂,昭示自己的生命状态,他的精神布道有一种“傍晚”的泽辉。育邦的诗,对“我”的精神形象的塑造,在表达上展现有的放矢的底气,而内涵维系在叙述的慢调取向中,亦见诗人性情。泉子追求永恒性已经成为他诗歌的显在征象。小就是大,实就是虚,此在就是未来,即刻就是无限。谭克修的诗讲究文理的调和,他喜欢在叙事的鼓点里隐藏抒情的冲动,和个体经验对接外物的神秘性,他在始终展现了一种别具一格的下行的张力。李郁葱的诗里,有一种基于精神参考的现代性考量从现实层面向更深的哲学意味挺近,他深入的是由物及己的内心世界。黄礼孩的诗以“宗教般的虔诚”为核心的元素,折射了他全部的精神布道,他温和的语调,谦逊的品性,率真的童心,明澈的善意。商略的诗有一种生活拾遗与历史考古的意味与妙趣,散发着遗址般静雅的光芒。辛泊平的审美体验,常常从个人视觉触发,再渐变地导入精神探索层面。
在语言中找到出路
哈罗德•品特说:“语言在艺术中是非常含糊的,似流沙,似蹦床,似冰封的水池。任何时候,作者都可以在语言中找到出路。”这当然也是当代中国广大70后诗人的一场写作运动,一种精神行为的方式。
在当代诗坛,木叶以散在诗情的方式有些执拗地写着属于自己独特气息的诗歌。他的心性和目力都穿透了现实表象而做出了独辟蹊径的诗学建构,他冷峻地介入对可见事物的经验判断进行逐本溯源的揭示。江非是70后中的“老牌诗人”。随着流年的逝去,他越来越喜欢用一种原生的感知面对所写的诗,思绪闲散而自由,诗风放达而简约。刘春的诗从心出发,以生活为背景,近年涉及叙事,有一些口语实践的尝试,喜欢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介入繁难的现实,希望在复杂之外拓展宏阔超迈的诗歌图景。吕煊的诗,有自己的书写方式,以悲为美的审美观念包涵着深厚的社会历史文化内容,有其历史经验的积淀与一定的现实指涉。高鹏程是对这个时代保持高亢激情的诗人,体现了“文章合为时而著,诗歌合为事而作”的文学价值体系,试图打开一个丰饶的精神世界。刘年的诗不循规蹈矩,完全忠实于自我感受与外物之间的真诚切合。心气上通天达地,表达干脆直击,对修辞要求极其严苛。邰筐在建立精神高度和追求人生信仰的迢遥路途,领悟了文以载道的本质和诗以赋能的真义,诗风干练,形式与内容相得益彰。一种中年之诗的重力,已经把他悄然改变、塑造和审视。郭晓琦的诗,有新边塞的通透直捷与透气,亦有现代话语体系浸润之后的先进要求与实践,在美学上通过修辞的破与立,形成诗思的出其不意和陌生化效果。陈亮有一个“农民诗人”的称号,但这不影响他在现代乡村诗歌上的开拓,他的诗既有传统视角的容留度,又不乏生存现状衍生的现代性观照。慕白在诗歌中追求着精神的本我。他的写作似乎处在一种变化之中,近年来,他的诗逐步由“乡情”的现实转向“生活”的现实。黄沙子的诗歌有着与年龄相称的老练与丰瞻。一种阔大的包容立场,让他的写作展现出“堪破生死的迷障”,同时又对天地万物的运行法则保持敬畏。
虎嗅蔷薇的深切抵达
当文本观察的思路自动导向虎嗅蔷薇的气息时,我脑海中闪电般出现智利现代女诗人加夫列拉·米斯特拉尔的成名作《三棵树》的结尾:“我愿与它们厮守在一起/用心房接受柔软的树脂”。可以十分肯定的是,在70后诗歌拒绝“熔断”的坚韧里——她们,表现抢眼。无论是生命体验、精妙想象、内心经验,还是在作为代际诗歌对文化诗学的探索与实践,她们展现了真切的活力和深切抵达的爱恋,我仿佛看到了作为诗人的“她们”与作为诗歌的“它们”厮守在一起的不离不弃、如醉如痴。我为此欣慰。
何冰凌追求“简单中的复杂,凉薄中的温暖”的诗歌理想。她耽于理想的先念转化在诗歌上,是心灵现实的无所不在和诗学观照的深邃广远。桑眉在幽微的探知和更个人化的层面,小心翼翼地经营着克制的诗意和书写灵魂的密码,并在阐释“生命奥义”的痴迷中接受精神和鸣。桑子心无旁骛地躲在属于自己的精神阁楼里,写着远离小令轻柔的现代诗歌。她为江南的宏阔语境及其多汁的精神内蕴提供了新的书写参照。杨方是一个有故乡气息的诗人,她的诗始终不失温润的色泽,情感含蓄委婉,表达细腻疏朗,字里行间隐隐透出让人回味的联想。张映姝的“西域花事”,完成了从情调到情境的志趣转换,所产生的诗意可能,超出了一般意义的诗写常态与常理,找到了一把共生诗学的钥匙:植物生命与草木精神。敬丹樱的诗用意洗练,表象澄澈,诗思灵动,富有节奏感。她能在瞬间的念头里把对事物的认识厘清并视觉化,这是一个心眼敏感得一如贴地飘飞的落英,连气味儿都有尖锐感。玉上烟的诗歌,兼具“极致”、“绝对”、“真心”、“美感”和“力度”,其诗情感奔放、精神自由、表达任性、意境宽阔。邵悦的诗充满正能量的阳光,呈现出行业特征的气象,单纯而美好,热烈而从容,语言明快。
作为使命的“诗歌肩负”
自从上世纪90年代初始70后诗人在中国诗坛暂露头角以来,已有足实30年的诗歌浸淫时间。30年,如一个人的30而立,喻示70后诗人在汉语诗歌现场的开疆守土有目共睹,他们的壮大发展已一样显而易见,因为在这份抽样之外,能够进入文本观察视野的有几百人。不过正如一块耕地的收成,一笔投入的产出,一股力量的强音,在现实层面,这一代际的诗人能有多少高光熠熠的亮点?达到了什么样的文本高度?文学性的作为如何?我想不管在诗歌内部还是诗歌圈外,其实都心知肚明。毫无疑问,这“诗歌肩负”作为使命,属于每一个70后诗人。蒙田说:“对于每个人,世界上最重大的事情,就是要变成他自己的主人翁。”在当代汉语诗歌的发展史上,广大70后诗人,只有代表了自己,才能代表更多,才能夯足拒绝“熔断”的底气。如以新世纪中国文学的发展为参照背景,更切盼70后诗人敢为人先,既要向60后为主力的“第三代”或“中间代”诗人学习,也要向蜂拥而来的80后及更后的新生力量借鉴;既能下涉现实的深水,又可登攀精神的昆仑,拥有民族与家国的胸怀与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