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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顺利:我的王浩村

    2023-3-23 14:27 西安日报

    核心提示: 半个世纪之后的今天再看,那高塬并不是孩提时认为的那样遥不可测,其实顶多20层楼高度,横亘东西长度不过数十公里而已,耐看之处在于土塬被天然垂直切割、高深莫测,时有群雁往来河面、横飞土塬上下,究竟是什么力量造化了土塬的垂直高深?

    按照传统观念,泾阳县中张镇王浩村并不是我的故乡。我从小在外婆家长大,户口也落在王浩村,我对那里的感情远远胜过故乡。

      王浩村的来历颇有些传奇。20世纪30年代,有两大家族从湖北郧阳逃难到此,一户姓朱,另一户姓王,之后陆续来了不少户族,也都是从郧阳府来的。直到现在,该村二组本地籍贯的户族只有两家,其他几十户祖籍都是湖北。1947年,泾河涨大水,整个河道淤积成石头滩,滩里的蒿子长得一人多高,人们干脆把这里叫“王家蒿子滩”。新中国成立之初,地方政府确定行政村名称时,延续老百姓的口头叫法,把“王家蒿子滩”简称“王蒿”,取“蒿”的谐音字“浩”,最终确定为“王浩村”。

      王浩村北部有一棵高大粗壮的百年老榆树,树冠巨大、树叶蓬松。1958年夏至时节,一声惊雷伴着明亮的闪电,从西南天空传来,“咔嚓”劈开老榆树大枝杈,半个树身的厚皮被抓开,留下像是火烧着了的抓痕。几乎同一瞬间,那声惊雷被闪电裹挟坠入老关家窑洞前低洼处,炸开一道口子,呈现出约五平方米大小的水坑。这天象惊着了父老乡亲们。

      我母亲那年18岁,风停雨住之后从家里出来,向东眺望,看见汩汩水流。走近看,发现一低洼处中心水往上涌,不住地向外喷发,汇成渠向南边那棵老榆树流去。透彻清亮的泉眼,纯洁翻腾的细沙,俯身双手掬一捧涌出的水,入口清甜,沁人心脾,顿觉浑身清爽。这不是泉水吗?分明是神奇的泉水,真是天赐。

      这汪水泉位于老关家附近,村民们因此习惯把它叫“老关井”。其实,它根本不是人工挖的井;它很浅,浅得能瞅见水下的细沙,并没有井那样的深度。水流出到下游,大妈们、姑娘们端着洗衣盆你来我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即使寒冬腊月天,在冒着温热气的泉水里洗衣裳,丝毫不感觉冰手。那时代,树上纯天然的皂角被砸碎了用来洗衣裳,不污染渠水,流进稻田、灌溉庄稼全然无妨。颇为有趣的是,泉水下游渠底积攒不少皂角核,那核外表透明层软筋,被孩子们捞上来剥开放嘴里嚼,竟然吃得津津有味。

      水泉往北方向约千米,是龙王庙遗址,往南约千米则是那棵老榆树。水泉、庙址、老榆树,三者共处于南北一条直线上。世上万事万物皆有前因后果,老关井涌出的泉水之所以向南方向流去,是因为它要回归泾河滩。它本来自更远的北面的郑国渠、泾惠渠,渠水灌溉大地,渗入地下后水源丰沛,很容易在南部低洼地区涌出。要问泉眼底下的细沙是怎么来的,我想会不会是千百年间泾河从上游携带而来。如果是,那么在过去的历史长河中,这里可能就是古老而又宽广的河床北岸边界。水泉的水,供村民饮用了18年,1976年秋干涸。这是我一生不能忘怀的泉水,记住它可以化解我多年来的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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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刊发在《西安日报》2023年3月23日第八版)

      我母亲世代以王浩村为家园;我父亲家族远在闻名遐迩的国际风筝之都山东潍坊。青年时期,父亲到西安工作,和平门内一座四合院是我们最初的家。父亲是有工作、吃“商品粮”的城市人,而母亲则是务农的乡村人。巨大的城乡差别,使得父亲、母亲以及我兄妹4人在那困难年月备受生活煎熬,长年累月盼望团圆。可那泥泞的村路、尘土飞扬的砂石子儿县道,遥远的永乐店火车站,微薄的收入和稀少的交通车辆,使得父亲和我们一年难见几面;即使写封家信,一来一往需要两个星期。

      20世纪70年代初,母亲在王浩小学缴了报名费,我背着书包开始读书。那五个春秋,是我记忆年轮中最为清晰多彩的时光。那时,家里窑洞窗户顶头,架设了一尺见方的有线喇叭匣子,总是播放县、乡广播站通知,定时转播中央和省级广播电台节目。我最爱听的《新闻和报纸摘要》,是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早间节目,会在每早6点30分伴随着《歌唱祖国》雄壮的乐声准时开始,播音员的声音令我着迷。当时压根没想到,我的职业生涯竟然与广播喇叭有关。1993年,我进入陕西科技教育广播电台担任节目主持人,工作因采编播合一而压力大,却也促人出成果,最终我成了全台唯一“三连冠”获奖的主持人。

      童年时,我站在北王浩村崖畔向南远眺,泾河南岸高塬像刀切似的,直直地绵延东西,一眼望不到尽头,河水波光粼粼,雄浑壮阔。泾河南岸那绵延东西的高大太平塬之外是什么样子?我想象着,盼望着将来长大了走出去看看。半个世纪之后的今天再看,那高塬并不是孩提时认为的那样遥不可测,其实顶多20层楼高度,横亘东西长度不过数十公里而已,耐看之处在于土塬被天然垂直切割、高深莫测,时有群雁往来河面、横飞土塬上下,究竟是什么力量造化了土塬的垂直高深?想必是千百年来因泾河激流冲刷所致。

      星光灿烂之夜,南塬上一片通明,飞机起起落落,头顶上时常可见它们穿梭云天。我期待王浩村的未来……(作者系新西部网副总编辑)